例行的洗牙过程，医师说，左上排的智齿蛀牙，得拔掉。
一定得拔吗？我愁眉苦脸，已经够怕看牙医了，居然还得拔牙。其实它蛀牙对生活影响不大，顶多是不好清洁，常常会卡些食物残渣。
不拔，很快就会蛀到神经啰，到时还是得处理啊。医生说，智齿拔掉不会影响啊，吃东西用不到它。
很有耐心的医师开始解释如何用臼齿磨碎食物，人才能获得营养。
没有拒绝的理由，我答应拔牙。
我下排有颗智齿水平长，导致当时还得割开牙龈拔出来，痛不欲生。本来还庆幸，上排智齿没让我受这种罪，想不到下场终究是要拔。
拔牙前一天我还失眠了，幻想着打麻药的痛，拔牙的痛，紧张得睡不着。
如此辗转难眠一夜，快手医师只花了十分钟便解决这个心头大患。他用镊子夹起那颗牙展示蛀洞。我有点惊吓，以为无伤大雅，其实从侧边蛀了好大一个洞，整颗牙都空了。顷刻间我完全相信也许再晚一周拔除，坏蛀黑死的触角就将戳向脆弱敏感的神经，用痛楚打脸我的掉以轻心。
当天伤口隐隐作痛，痛得人心烦气躁。隔天起床，痛感褪去许多，但牙龈突然多了个缺口，空荡荡的，有点不习惯。
智齿真是个老少咸宜的话题，不论男女，好像都曾吃过智齿的闷亏。有人割牙龈后还得缝，有人拔牙后发烧一整天，还有人因为太紧张换气过度差点晕倒在诊所。
我老想起铁盘上那颗蛀得空空如也的牙，不免有种及早发现及早治疗的庆幸。突然觉得多数人都得被智齿折磨过一遭，就像生命总要遇过几个不适合相爱的对象。
那些不适合的对象，有些在相恋初期便磨合得死去活来，倒也不是坏事，就是太痛苦了，于是哪怕要割肉切龈也得永除后患；然而有些对象看似无害，也不是特别不好，只是对人生起不了任何好的影响，反正弃之可惜就待着吧，就像一颗用不着的智齿不好不坏地窝在嘴里，时不时卡些无伤大雅的菜渣，你以为呸呸就干净了，其实细菌都埋伏在看不见的深处。
时间一长，就要出紕漏。
尤其不好不坏的东西，最容易被放置不管，特别容易让时间一溜眼地过去。等到发现不对时，感情中的信任、尊严、希望、期待、自信恐怕早都给蛀烂，总要痛到辗转难眠时才不断回想：我为什么要如此姑息？
下定决心一刀两断了，痛是难免的，但不会是永远。没了智齿，人生不会有任何缺憾，因为你从不倚靠他为你磨碎生活的渣滓化为养分；甚至没了他也不影响美观，没有人会因为你失去一颗智齿而为你痛惜，说些要是没跟他分手你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的话。
这次拔牙前，医师问我，上次拔智齿很痛吗？我想了想，说早就忘了，好几年前的事。
他笑笑回答，会忘，代表并没有那么痛呀。
接着又重复一次，我们用不到智齿，拔掉没关系的。
有些不适合相爱的人的确不应该久留，就算分开时很痛，其实时间一过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也是很容易习惯的。
